这篇文章可以帮我们理解为什么特朗普会上台,为什么有人制造恐惧,以及美国的明天会往哪里去。Hidden Brain是我常听的美国国家电台的节目之一。(1/29/2017 翻译,1/30/2017 修改)
译自 Hidden Brain episode 59 “The Deep Story” by Shankar Vedantam
研究人员长期以来被一个悖论现象所困惑:美国许多人投票反对他们自己的经济利益。 无论是工人阶级保守派希望为富人减税,还是自由派精英为了争取穷人的福利给自己提税 – 我们并不总是以最为利己的方式行事。最近,以传统家庭观念为傲的保守派投票给离过两次婚,吹嘘自己可以为所欲为地抠摸女性隐私部位情节的唐纳德·特朗普当选总统。
在她的新书《自己的土地上的陌生人》中,社会学家阿丽·霍希施尔德试图去理解这个矛盾。 她说,虽然人们可能违背经济需求地投票,但他们实际上是为了满足他们的情感需求在投票。
霍希施尔德说保守派和自由派都有各自的“深层故事” :他们是谁,他们的价值观是什么? 深层故事并不需要事实准确,只要感觉上真实就行,深层故事试图概括的是我们为什么会感觉到希望,骄傲,失望,恐惧和焦虑。
霍希施尔德在路易斯安那州花了几年时间试图了解那些保守派白人劳工阶级的深层故事。 他们的深层故事根植于他们的美国梦:这个梦的思想中心就是,如果你努力工作,遵循规则,你可以有获得更好的生活。 但是,当这样的梦想不能成真时会发生什么? 尤其是当他们看到“插队者”的生活超过了他们,而他们的生活却停止不前时?
根据霍希施尔德所述,唐纳德·特朗普能够把这些深层故事为他所用。 他的演讲强化了这些人的感觉。 他的辞藻, 也许是第一次,成为一个公开宣泄他们深层故事的渠道。
第一幕
选举是满足感情的需要。
一女子:“我见证了我的国家从一个我觉得安全的地方变为一个不安全的地方,我再也不觉得安全。”
唐纳德·特朗普:“这个国家被遗忘的人们再也不会被遗忘了。”
一小孩:“我想告诉小朋友们,不要害怕,因为我们不是单独的。”
本期节目是关于政治人物不那么关心你能得到的,而是专注于你能感觉到的现象。
申卡: “我们都有自己的故事,关于我们的传统,我们的挫折,我们的梦想的故事。这些故事定义了我们的身份,帮我们决定谁在我们一边,谁又不在我们一边。我今天请来的客人将要给我们讲这些故事是如何深入到今天的政治中去的。霍希施尔德是加州伯克利大学的社会学家,她是《在自己土地上的陌生人:特朗普支持者的“深层故事”》的作者。她是自由派学者,花了数年时间与和她持不同政治观点的人交流,期望能够理解他们的想法,用她的话说,就是了解他们的深层故事。阿丽,欢迎来到隐藏的大脑节目。”
阿丽:“谢谢,很高兴来到这个节目。”
申卡:“你几年前决定离开伯克利去路易斯那,在那儿化了几年时间去理解保守主义者的思想和观点。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的?”
阿丽:“5年前,有人告诉我,你把自己关在一种政治思维的壁垒里面,而在这个国家,有另外一些人生活在他们的政治思维壁垒里面。你可能不了解这些和你政治观点完全相反的人的思维。所以我决定离开加州伯克利,一个进步思想和左倾民主党占绝对主流的小镇,去一个和伯克利完全相反的,保守思想和极右思维占主流的封闭地区。我看了2012年白人投票给奥巴马的比例。在加州是50{82d421373fcc3c8988724c178618587190cde72dc92a4674dcadf7bd8e705445},在整个南方各州是三分之一,而在路易斯安那州则是12{82d421373fcc3c8988724c178618587190cde72dc92a4674dcadf7bd8e705445}。哇,我想,我必须去路易斯安那看看。”
申卡:“这样的话,你在唐纳德·特朗普宣布竞选总统之前很久就已经去了路易斯安那。后来在三个社会问题激化时,唐纳德·特朗普也来到这个地区。这三个社会问题是许多上了年纪的异性恋已婚白人觉得他们的经济地位变得不稳定,他们的文化观点被认为是不符合时代,人口结构变化正把他们变成少数种族。这些加起来让他们觉得焦虑,觉得他们逐渐成为自己土地上的陌生人。你能不能给我们举几个例子,他们如何表达这样的焦虑的?”
阿丽:“好的。我遇到过一个女子,她的丈夫20年没有涨过工资,她自己10年没有涨过工资。比起失业的人来说,其实他们情况还算好的,但是他们的生活没有任何进步,他们还要加班加点工作。她说,我知道你们海岸线上的人认为我们南方人是旧思想,没有受过教育,还有你们加在我们身上的其它标签,反同性恋,种族主义,性歧视。所以她觉得他们被社会所看不起,被当成另类,就像当初的美洲印第安人一样,他们则是一个没有标签的少数民族。”
申卡:“你在很长时间里,很多次和很多人交谈过,后来你提出了一个深层故事的概念。这个概念就是他们有一种很真实的感觉,它可以解释人们内心的恐惧,希望,和骄傲,不满,焦虑。因为这个深层故事的说法是你书里面的中心,我想花一点时间,谈谈你书里描写的场景,在队列中等待。”
阿丽:“对,在这个场景里,想像你在一个朝圣的长队里等待,在队伍的顶端是美国梦。你觉得很累,因为你排在队伍里已经好久了,队伍又不在前进。你对任何其他人都没有什么恶意,但你自己的位置又好像被固定住了,很难朝着实现你的目标的方向前进一步。在第二个场景里面,你发现似乎有人在前面插入这个队伍,觉得这多么的不公平,我遵守规则,为什么有些人插队却不受惩罚呢?他们是谁呢?他们是黑人, 依靠平权法案获取以前白人才能获得的工作。还有女性,她们抢走了以前保留给男性的工作。还有移民,避难者,甚至感觉上公共事业的职员也在插入这个队伍。对路易斯安那居民,还有濒危的褐鹈鹕,一种翅膀被石油弄污不能飞翔的鸟类。我多次听到抱怨,说,你看,这些环保主义者把动物看得比我们人还重要。这些发生以后,他们再看看管理这个队伍的领导,奥巴马,似乎在鼓励这些插队的人。这时他们就会说,等等,他不在照顾我们的利益,他在把我们往队伍后面赶,这不公平。”
申卡:“当人们把感觉像是等在队列里,有人插队的故事在内心变得根深蒂固时,那些应该维护队列秩序的人似乎正在纵容规则的破坏,任由他们的利益被出卖。这时,如果你把这个感觉用深层故事的比喻总结出来时,他们会告诉你,对!就是这种感觉。自由派也许会说保守派都被福克斯新闻洗脑了,而你会说福克斯只是迎合了他们,认同他们的深层故事。“
阿丽:“是的,我认为福克斯新闻和他们是互动的关系,福克斯本身是深层故事的来源,从它开始,为它确认,由它传播。而对他们来说,福克斯再合适不过了,他们观看福克斯的节目来满足他们的心理需要。从这个深层故事发展出来的另一个观点是政府被怀疑已经沦为插队者使用的政治工具。”
申卡:“正如你指出的那样,这里有一个矛盾的地方,许多保守主义州比自由主义州都要穷,这些州从政府拿到的补贴要比自由主义州多得多。比如路易斯安那州将近一半的预算来自于联邦经费。那么人们怎么来调和这种心理矛盾,一方面觉得政府阻碍了他们利益,而另一方面又依赖于联邦政府的支援呢?”
阿丽:“这个很有意思,我花了5年时间来问这个问题。当我们思考社会各阶层的紧张关系时,自由派倾向于瞄准最顶上的1{82d421373fcc3c8988724c178618587190cde72dc92a4674dcadf7bd8e705445},华尔街,那些导致2008经济危机的那些人,他们看社会阶梯的上层。我碰到的茶党还有路易斯安那的人们则往社会阶梯的下层看,冲突的两边,一边是蓝领中产阶级,另一边是穷人和领社会救济的人。这并不是说他们看不到红州悖论(译注:除了得克萨斯的所有保守州既反对联邦政府福利但是又受联邦政府净补贴的现象),而是对比于深层故事,红州悖论不那么重要。深层故事给人的感觉是有人不像你那样认真劳动,不像你那样遵守规则的插队者,可以不公平地排到你的前面去。这一点让人觉得更重要。”
第二幕
申卡:“阿丽,你说唐纳德·特朗普打动他们的不是他们的经济利益,而是迎合了他们的感觉需要。他让他们觉得再也不是自己土地上的陌生人。”
阿丽:“他似乎是一个反对一切插队者的人,反对黑人,反对妇女,反对移民,反对难民,反对公共部门工作人员。我和一个茶党成员参加了三月份的一个在新奥尔良(译注:黑人人口占大多数的城市)举办的支持唐纳德·特朗普的集会,她从里面出来时惊讶地发现,没有黑人参加这个集会。实际上我看见的唯一的一个黑人是在集会场地之外草地上卖特朗普T恤衫的。我问她这个问题时,她尴尬地回避了。”
申卡:“你是不是说保守派觉得自由派在道德上把他们逼到了一个境地,使得他们不能表达对种族,妇女,同性恋的看法,不然就会被戴上没有同情心的帽子甚至被认为有偏见的人。你说的另一件事是特朗普的语言成为他们公开表达他们的深层故事的渠道。”
阿丽:“我认为是这样的,但是我感觉到了一种复杂的种族主义。首先人们不觉得他们是种族主义者。比如有一个白人男子这么说,种族主义者是那些用黑人蔑称的人,我从来不用的。有人在我脸书上跟帖中用到这样的词我都觉得是冒犯黑人的,会立刻把帖子删掉,种族歧视的另一个定义是仇恨黑人,我又不恨黑人。但是另一方面,他们没有看见有一些制度上的种族歧视。“
申卡:“说到制度上的种族歧视,你说州政府很少规范枪支,摩托车或酒精,但是却有很多关于流产,穿裤子的高度等的法规。这看起来和他们反对政府参与到生活里的哲学不完全符合。”
阿丽:“完全不符合,在路易斯安那,政府出台法规控制妇女和黑人是可以允许的。一方面路易斯安那的政治是大胆开放的西部形象,但正像你所说,这不适用于妇女。如果一个成人陪伴一个被强奸怀孕的未成年女子到邻州流产,他会蹲监狱。这样的一个人民不要大政府的地方,政府又可以控制个人行为的细节,的确是很奇怪。”
申卡:“你遇到很多妇女显然也赞同保守者的深层故事,但同时她们又是这个深层故事的受害者。妇女参加工作,在职场中升职是被认为损害了男子的利益。你怎样看待妇女既赞同深层故事,但又被深层故事所排斥的呢?”
阿丽:“她们有各自的办法。每个我访谈过的女子都工作过。蓝领女工,中产女工一方面都认为要同工同酬,另一方面她们觉得要保护白种男人的工作,在这样的时候,她们的角色切换到了妻子和母亲。”
申卡:“你说的让我觉得这是一个矛盾,你访谈的大多是年纪大一点的白人男子,他们觉得自己被遗弃了,但是这也是黑人的感觉,黑人时不时地会被警察盘问, 拉丁美洲移民后代也是同样的感觉。所有各方都认为自己没有得到这个国家的重视,并把责任推给另一方。”
阿丽:”是的,我写这本书时,一开始想写红州悖论,但最后也写了蓝州悖论,民主党为什么没有得到铁锈带,农村和南方的共鸣,因而丢失那里蓝领工人和白人的选票。”
申卡:“再次感谢阿丽今天来我们节目。”
阿丽:“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