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科学家喜欢提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看似简单却又本质宏大的问题,白夜悖论就是其中之一。19世纪有个天文学家名叫奥伯斯,他喜欢观察星空。那时候欧洲人对天文学已经了解很深了,比如太阳是太阳系的中心,行星围绕太阳转,彗星是太阳系外围绕太阳转的大轨道小天体,天空中大部分星星是和太阳一样的恒星。奥伯斯提出了一个问题,如果宇宙是无限的,恒星是均匀分布的,空间的光线可以无阻碍地传到地球的,那么夜晚的天空应该是明亮的,这就是白夜悖论。

为什么这么说呢?简单地来讲,可以打个比方,假如你来到一个森林深处,你往各个方向平视看去,应该全是树干和树叶,视线的近处树稀少但是显得大,远处树显得小但是密,总的来说只要森林足够大,树木会完全覆盖你的视线。也许会有人说星星和树木不一样,星星分布稀疏,有的星星太远以至于光线太弱导致我们看不见。这个说法也不成立,点光源向三维空间发送光波,在真空中没有损耗,光线强度与距离的平方成反比。在同一个视角上星星的数量却随着距离的平方成正比,这样一来相互抵消,观察者在某个视角捕获的光线数量是一个常数。所以理论上来讲,黑夜应该是亮的。这和我们的观察不相符,所以称作“白夜悖论”。

那么如何解释这个悖论呢?或者说通过这个悖论的存在,我们能否推翻其基本假设呢?

第一个假设,宇宙是无限的。是不是宇宙并不是无限的,也就是说星星的数量不是无限的?根据大爆炸理论,宇宙是有边界的,宇宙的物质也是有限的,似乎这一点能够解释“白夜悖论”。但是,宇宙可能已经足够大,就像森林里的树木一样,足够大的话效果和无限大近乎一样。怎么定义足够大呢?哈勃望远镜指向星空,看到的是这样的,只要有足够大的望远镜,在各个方向,都能在深空中观察到河外星系充满了视野。哈勃本人有一篇发表在《天体物理学报》上的论文,题目是“河外星云的分布”,他的结论指出河外星系在不同距离上的分布是均匀的,是大尺度空间中物质分布的基本单元。
第二个假设,恒星是均匀分布的。从星系内的尺度来看,恒星的分布是不均匀的,典型的是呈扁平的椭圆或旋涡状分布。我们身处银河系的一个漩臂上面。夏季可以向内看到银河中心方向,冬季看到的是银河外面的方向,银河像一条白练。然而除了银河之外,在其它方向我们看到的星空几乎是一样的,不会有哪个方向一大团星,另一个方向一团漆黑。天文学家用望远镜观测的结论也是一样的,就像哈勃论文里指出的那样,星系在大尺度上的分布是均匀的。
第三个假设,光线在宇宙的真空中无损耗传播。有种种证据表示这个假设并不成立。第一个证据就是宇宙的真空并不是绝对的真空,还存在着稀疏的游离的氢原子,氦原子及其它原子,恒星之间的空间里大概是每立方厘米一个原子,星系之间大概是每立方米一个原子,但是由于星际空间的巨大,这些原子分子的绝对数量也是巨大的,在其它星系的光线到达地球的路径上面,这些原子都会吸收部分光线。除了真空中的原子,宇宙空间还分布着星云,星云的主要成分仍然是氢原子和氦原子或离子,它们有的是正在形成恒星,有的是恒星燃烧的残骸,但这些星云的体积比恒星大得多,虽然有些星云因为电离作用会发光,但相信大部分是反射星云和暗星云,它们会阻挡恒星的亮光到达地球。除了星云里面的和游离的原子会吸收光线之外,宇宙中的黑洞也会吞噬光线。宇宙中有多少黑洞呢?以为黑洞本身不发光,所以很难直接观测,只能通过间接的手段来知道它们的存在。来看一下我们所处的银河系,据信银河系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黑洞。最新的估计是银河系总共大约有1千万到1亿个黑洞,大概是银河星恒星总数的几千分之一。因为越是遥远的星星,越是要经历更多的吸收障碍才能让光线到达地球,所以光在宇宙空间里并不是无阻碍地传输,似乎成了“白夜悖论”的一个合理解释。

然而事情又发生了转折,虽然用光学望远镜,在星星之间看起来是一片漆黑。但是用辐射望远镜,则可发现天空一片充满了“光亮”,且在各个方向上都有。原来我们真的是有“白夜”的!原来根据大爆炸理论,宇宙在形成初期会产生一种电磁辐射,波长在微波波段。这种电磁辐射被称为宇宙背景辐射,是宇宙中最古老的光,只是我们的眼睛看不见而已。

我们所能看见的,只是宇宙的一小部分而已,因为我们说黑夜,只是针对于我们肉眼能感知的可见光而言的。光线的传播是需要时间的,因为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传播得比光速快,光在宇宙年龄里到达的最远距离就是我们的可观察宇宙,很有可能可观察宇宙比实际宇宙小得多。由于宇宙的膨胀,星星离我们越远,它们离开我们的速度越快,这个远离的速度大到足够引起显著的红移,即便星星发出的是可见光,如果它们离我们足够远,这个红移会把这些可见光变成不可见的光,因此哈勃望远镜在深空探测星系,需要用到红外线来成像。
由此看来,对好奇的人来说白夜悖论不是一个无聊的问题。
